他坐在病人头侧,捏着球囊,时不时测下颈动脉搏动,看看血压,扒扒病人的眼皮,这一个小时车程,简直度日如年。
逼仄的车厢里坐着两个活人,躺着一个差不多要死的人,甚至显得有些沉闷拥挤,现在患者的身体离他只有一尺远,让他非常的紧张,冷汗直流——当自己被塞在一个狭小空间里的时候,所有的坏事都像是箭簇集中在一起,准备随时射杀掉自己。
一路提心吊胆,救护车终于进了小区门,停到单元楼下,患者家中早已经是人山人海,都在等着人回来。担架床刚推出电梯,男男女女,浩浩荡荡地涌上去,几个中年人扑在担架床边哭成一团,老太太嗓子眼里“咕噜咕噜”的,没办法说话。
这些家属七嘴八舌地让他把管子都给拔了,说什么体统,人走了都不能干干净净走。
他很严肃地强调:“腹腔引流管和尿管不能拔!”插着没危害何必拔掉呢,万一拔了血流成河。
家属缠着他问:“这气管能拔了吗?腾出来讲讲话。”
章成内心忍不住想,这气管一拔可就真没回头的余地了,左右撑不过半小时。不过老太太这饱受折磨的痛苦样子,早解脱未必是件不好的事情。他纠结了一下把管子给拔了,罩上氧气面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