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的时节呛嗽了两声,脸红起来,随着又说下去:
“——我和你们父亲的事你们不知道,在三十岁左右的时候他对我才不好呢,可是我忍耐,到底换过他的心来。——呵,呵,这一阵他脾气不大好,还不是因为事情不如意,把性情磨坏了!还有酒,他要是不灌酒也不会象这样。唉,人也是缘分,纯哥儿和青芬大约没有好缘,过两年也许就好了。”
这时阿梅正把粥端进来,母亲就和她说:
“你不是还没有吃么,就和我一起吃吧。”她顿了顿又说一句,“你不怕我的病吧?”
“妈,您怎么和我也这样说?”
七
三十年的劳碌不止损害了她的身子,也磨平了她那刚毅不屈的个性。谁还能想到三十多年前和黄俭之结合的时候全凭她坚强的决心才从顽固的家里跳出来发着誓说:“好了,从此我们谁也不见谁”随着身无长物的黄俭之去。那时候连她自己一点也想不到要有个什么收场,母家原是有钱的,又过惯了舒服的日子;可是黄家却清贫,吃了午饭就顾不得晚饭。“可是那时候是我这一生最快活的时候”,母亲常是这样说,就是在回想到的时节她那无神的眼睛好象又放出青春的光辉。若是在年少时,没有那些皱纹,也没有那灰发,因为削瘦而陷下去的两颊将自然地丰满起来,母亲原有过人的姿容,那是从她的脸型上就可以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