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他们天真的专横的脾气很好玩。有一天他们对他表示轻蔑,他就满不在乎地告诉他们:“你们痛快说出来吧,说我是个老糊涂吧。”
“不,老朋友,”奥洛拉哈哈大笑地回答,“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好人;可是有些事你不知道。”
“而你又知道些什么,姑娘?你算是大贤大哲了吗?”
“别嘲笑我,我知道的事固然很少,可是他,乔治,他知道呢。”
克利斯朵夫笑了:“是的,孩子,你说得不错。爱人永远是无所不知的。”
要克利斯朵夫承认他们思想上比他高明还不难,要忍受他们的音乐可不容易。他们尽量磨他的耐性。只要他们一到,钢琴就不得休息了。仿佛小鸟似的,他们唱歌的兴致被爱情鼓动了,但不像小鸟那样会唱。奥洛拉对自己的音乐天分并不自负,可是对未婚夫的才具,看法就不同了;她不觉得乔治的演奏和克利斯朵夫的有什么高低,或许她还更喜欢乔治的呢。而乔治虽则很聪明,很会自嘲自讽,也差点儿被爱人的信心说服了。克利斯朵夫不和他们争,反而卖弄狡狯,跟奥洛拉说着一样的话。有些时候他厌烦死了,只能走出房间,把门关得特别响一些。他又恳切又怜悯地微微笑着,听乔治在琴上弹《特里斯坦》。那小子拿出全副精神,把这个壮烈的曲子表现得像少女一般温柔。克利斯朵夫不由得哈哈大笑,可不愿意说出他好笑的缘故,只拥抱着乔治。他就是喜欢他这样,说不定更喜欢他了……可怜的孩子!……噢,有了爱,艺术也无足轻重了。